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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打翻墨水，想擦拭乾淨，卻笨拙地使大地被黑填滿。家家戶戶也沾上了黑墨汁，我總在未瞧見父親歸來時，踏著墨汁來到客廳，夜燈擦拭了一部分的黑暗，留下闌珊一隅，替我守候父親。這習慣流淌在我全身的血液裡，每一次脈搏都在內心重溫。

「夜燈是你開的嗎？」早晨難得捕捉父親的身影，他站在我前方如此問道。暗自希望父親稱讚的心深埋，我只淡淡地頜首回應。父親掛上半秒鐘的笑顏，一眨眼的功夫，又迅速戴上名為「嚴父」的面具。「浪費電。」隨後父親頭也不回的出門了，我則悻悻地背起書包上學。途中，我腳踢著石子，腦中揮之不去的是父親的責怪。「我明明就沒有做錯什麼！」石頭一顆顆被我踢得遠遠的。「你也有做過同樣的事啊！」童年的我得不出任何結論，只好埋怨。

時間糊塗，而大家彷彿習慣被黑夜覆蓋每天。今夜，我坐在書桌前回想今日，但腦中播放回憶的按鍵故障，映入眼簾的不是早上的一切，是多年前祖父的身影。

「當年你爸小時候，總愛半夜不睡覺在客廳發呆。我工作忙，很晚回來還看到你爸這樣，每天都想拿棍子打人，常常罵他：『浪費電！我賺錢不是讓你這麼揮霍的！』你爸那時想必很委屈，所以他自從那天就沒有再等我了，而是改點蠟燭放在客廳。我過了好久才從他口中問到原因，其實只是因為他覺得黑黑的很可怕，因此幫我留了盞燈。所以之後如果爸爸回家晚，就幫他留盞燈吧。」佝僂的身軀說著後悔，我也有些動容。反覆咀嚼祖父的話，我嚥下這份催淚彈，使之融於血液，成為我的習慣。思索了半晌，我依然決定走下樓開啟小夜燈，即使無法照亮整個家，卻能替我訴出愛。我才明白，愛如一盞小夜燈，朦朧不明，卻不失其溫暖。 恍惚

此後，父親便不再責怪我了，卻也沒有露出任何欣慰或愉悅，直到我長大成人。日漸習慣在這片墨黑中疾走，而終點永遠是那盞暖黃，也是父親說愛的方式。時光荏苒，客廳的夜燈依舊闌殘，只是替我開啟的人不是父親，而是喊我父親的人。愛會從這盞夜燈不斷傳遞。